1999年10月18日 星期一

繪畫是另一種形式的聲音


紅瓦厝 - 林榮德畫集



繪畫是另一種形式的聲音 - 剖析林榮德的創作世界 文: 王哲雄 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美研所所長 
 
如果有蘇俄作曲家莫索斯基(Modest Petrovitch Mossorgsky, 1839-1881)
 在1974年試圖以聽覺的語言來傳達視覺的影像,
而發表他的名曲《展覽會場的畫作》(Tableauxd'une exposition);
那麼,在台灣的音樂家林榮德先生
卻以繪畫的形式去詮釋音樂的旋律與節奏,
正如他自己所說:「顏色明暗和造型變化
是另一種形式的聲音」。
 
 
 林榮德愛好繪畫的程度與迷戀音樂的執著,
實在是難分輕重,不易割捨。
林榮德藉聲樂的節奏與音色唱出生命的莊嚴,
也藉著繪畫,表現出他熱愛家園的心聲
以及對台灣這塊土地未來的期盼。
  林榮德的創作世界,隱涵著幾種情結:
首先是對兒童音樂教育的關切,
 
在這種情結下,他會畫出兒童與各種音樂的樂器,
像「玩木琴的小孩」、「唱歌的小孩和鐘琴」
「玩手搖鈴的女孩」、「玩吉他的小孩和世界」...等
融合聽覺與視覺影像的作品,
表達他對兒童音樂教育熾熱而赤誠的意願與理想;
當然,由兒童的自然生態:天真快樂的本性,
林榮德聯想到許多有關兒童與宗教信仰、
兒童與和平人權、兒童與家庭的問題,
 其次是對台灣鄉土的緬懷。 林榮德透過他的記憶和想像,對台灣的古老 風俗民情、鄉野農牧、廟會神祇、古厝村落, 拋出他珍惜和懷念的眼光。 如果再給林榮德一次機會,讓他以音樂或以繪畫 來表達他這種緬懷鄉土的心情, 這種無法醫治的「思鄉病」, 我相信林榮德還是會選擇繪畫, 因為這種情結的抒發,繪畫形式確實是 比音樂要來得直接,來得有力;而且 林榮德以故事性夾雜幽默與悲愴的圖像並置手法, 更具有強烈的感染力量。 於是近乎夢克 (Edvard Munch 1810-1863) 的焦慮與不安的「台南鄉下紅瓦厝」、 「台南縣歸仁鄉歸仁村」;
日本浮世繪影響下的「台灣山脈」;
 米羅幽默情懷的「農夫和女兒」、 「古早台灣鄉下夜景」;有高更原始藝術風味的 「沈思的大道公」、「傳統台灣:唸珠菩薩」 和「傳統台灣:伏虎」;也有強烈表現主義色彩 和激盪不安的梵谷塑影的「傳統台灣:龍樹菩薩」。 當然還有素人畫家天真直率的「廟會:普渡時陣」 和「向洪通敬禮-悲悼台灣的布袋戲及被劫殺的童年」。 以上兩種情結是非常明確地呈現在林榮德的 大部份作品中,尤其他在1987年5月所製作的 一件題名為:「我」(Myself)的作品裡,
甚至以塗鴉文字在畫上寫著:
「21世紀新的文藝復興萬歲!」;
《I love Taiwan!》; 《My love to all children!》。 因此,林榮德創作世界中的第三種情結, 在這塗鴉文字中也露出端倪, 他以「21世紀新的文藝復興」 作為對台灣未來的期許。 也許,林榮德認為新的文藝復興運動要在台灣生根落實, 必須先要有一個理想的孕育環境,那就是自由和平, 人與物各得其所,盡其份,自然和樂的世界, 所以林榮德第三種情結就是淨化台灣的環保意識, 其實這種意識型態是從第二種情結昇華擴大而來的「我愛台灣」的具體表現。 正如法國「巴比容畫派」(Ecole de Barbizon)的大師 盧梭 (Theodore Rousseau 1812-1867), 當他看到他心愛的楓丹白露森林的橡樹被砍伐時, 有如自己的手腳被砍斷一樣地傷心痛苦。
林榮德語重心長地控訴破壞自然生態的罪行而說: 「從前的台灣山川秀麗,風景如畫,素有《美麗島》之稱。 如今自然生態破壞無遺,森林砍伐殆盡,水庫也隨著枯竭, 再多再大的水庫也無法彌補。 如何保護我們的生態環境使免於瀕臨滅亡, 是每一個台灣人值得深思的事, 不能再縱容燒山、砍伐樹林、浮濫開發等對大自然沒有憐憫心的行為。 風不調、雨不順,是大自然對人類破壞環境的一個回應; 大自然純潔地像嬰兒, 不知道善待養育我們的大地之母,報應就來了」。
 所以,一系列「救樹林」、「救樹木,救生靈」、「愛惜」 「貓頭鷹」、「貓頭鷹與鋼琴」等積極面去激發環保意識, 也有像「千年枯樹上最後一隻貓頭鷹」、「被污染的森林孩子」、 「月亮也發愁」等消極面的反諷手法來喚醒泯滅的良心, 俾能即時挽救人類的生存空間。
林榮德的繪畫,基本上是自學的, 所以他沒有任何學院的包袱, 他可以完全依照自己的方式去感知周遭的事務, 用自己的表達方式來詮釋自己的感受; 他不必考慮傳統的邏輯,更不必考慮傳統的技法。 然而從林榮德的作品使用色彩的大膽潑辣與元生率意, 從林榮德繪畫風貌的多元, 我們還是可以察覺到他與西方藝術思潮的密切關係。 單從色彩的張力而言, 他的畫作與表現主義的血緣關係是不容置疑的。 就造型的純真與樸拙而言, 他的藝術又直逼天真畫的素人風格; 尤其在抽象形式與具象形式的交織應用下, 林榮德的繪畫又與眼鏡蛇藝術群的表現形式非常類似。 就畫面的結構而言, 林榮德是一位「魔術師」, 變化無窮極度自由; 有時像是有心安排,有時像是隨意排列; 有時畫面綿密繁複,有時閑散數筆。 就空間處理手法方面來說, 他的作品很少涉及「深度空間」表現上的問題, 因為他的空間觀念是建立在立體主義最先發明的「表面空間」, 不必呈現前後的深度, 也不必要求嚴格的比例關係。
總之,林榮德的繪畫是以台灣鄉土為「體」, 以西方藝術思潮為「用」; 同時,在「體」「用」的相輔相成之下, 結合感性和理性的元素, 締造了林榮德特有的個人風格, 表達了他「繪畫是另一種形式的聲音」的信念。 就像克雷(Paul Klee),是音樂家出生, 林榮德也步其後塵, 但卻將音樂轉化為激情的色彩和悲愴的情結。 欣聞林榮德在美國將有盛大展覽, 特撰此文分析他的創作語彙並道賀其展覽成功。 巴黎大學美術史與考古學博士 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美研所所長 王哲雄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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